张克鹏纪实文学：裴春亮（长篇连载五）
文：张克鹏
裴春亮同志简要事迹：裴春亮，男，汉族，中共党员，现任河南省辉县市张村乡裴寨社区党总支书记、裴寨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，十九大党代表，第十一、十二、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中共河南省第十届委员会候补委员，新乡市人大常委。
第 三 章
一、理解万岁
这天上午，裴春亮刚刚走出办公室，刚刚坐进自己新买来的奥迪轿车里，看见投递员骑着摩托车飞奔而来。投递员驶到他面前，嚓的一声，把摩托车停了下来，摘下头盔说：“裴老板，您的信！”
裴春亮立刻和颜悦色地说道：“谢谢！”
投递员从袋子里抽出一个蓝色的特快专递信封，交到了裴春亮的手上。裴春亮以为是一封正常的信件，签了一下，随手放到了右边的车座上。他因与一位煤炭公司的老板约好八点半钟见面，所以，顾不上与投递员说那么多就走了。
见过煤炭公司的老板，裴春亮的心里清闲，他朝那个蓝色信封上瞟了一眼，心想：“这是哪里的业务？”瞟着、想着，他突然感到那信封上的字体有点眼熟，但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的笔迹。
这已是倩的第三封来信了。倩和裴春亮是同班同学，是邻村一位村干部的女儿。人长得娇小玲珑，明眉大眼，细皮白肉。一双豆花一样的眼睛，妩媚动人。看人的时候，总是让人感到脉脉含情。在学校时，同学们私下送给她个绰号：林黛玉。老实说，裴春亮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。那时，两个人走得比较近。倩经常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带给裴春亮吃，裴春亮经常制服那些到倩面前说些调皮话的男孩儿。不过，有时候，裴春亮对倩爱哭的毛病略有反感。裴春亮总是说她：“你的眼泪比大海里的水还多！你的眼泪要能浇灌庄稼，你隔三天朝你家的地头上一站，保证你家的庄稼就不受旱了！”裴春亮生性坚强，不太喜欢懦弱的性格，更不喜欢眼泪。后来，裴春亮因为生活所迫决定退学。退学前他连班主任都没有打声招呼，自然也不会向倩打招呼。因为裴春亮一直把倩看成是自己印象中比较好的同学，他并没有想到将来有一天和倩怎么样。倩一直感到裴春亮的这种做法是对自己的一种漠视，因为倩当时对裴春亮已经有了那个意思。倩的第一封信，裴春亮是在安阳技术学校收到的。信封雪白，邮票是一张两只鸟儿闹春图，是一幅国画。信封带着几个褶皱，可以想象得到信不是及时寄出来的。裴春亮打开信封后，里边装了三页信纸。裴春亮仔细一读，那语言写得滚烫滚烫，裴春亮读了一遍，只感到青春的热血在血管里汩汩流淌，这是他第一次读情书，第一次有了那样的感觉！当他还想再读的时候，上课的铃声响了。他草草地把信收起来，慌慌张张地朝教室里跑，结果，后来那三页信纸就不见了。那一堂课，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，眼前一直有倩的影子在晃着。他判断，倩的信一定是他朝教室里跑的时候丢到了路上。他在那条路上往返找了几趟，最后也没有找到。随后，裴春亮又收到了倩的五十元汇款，他按照汇款单上的地址，给倩寄了一封表示感谢的信。信中，他并没有表现出爱情上的那种卿卿我我。因为经过数日的思考过滤，他认为以自己当时的家庭条件，肯定养不起一个林黛玉。所以，他对倩望而却步！
这件事儿一直存留在裴春亮的心上，好长时间消失不了。
裴春亮从安阳技校学习回来，在同学们中间打听了一下倩的去向，得知倩初中毕业后，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。这一下，裴春亮对倩有了一飞冲天的感觉。裴春亮想：“倩的学越上越大，书读得越来越多，倩的将来，不是国家干部就是科研人员。倩的眼皮儿肯定是越来越高。而自己没有那上学的命，将来肯定是修理地球的，顶多也就是当个小商人或生活底层的一名技术工什么的。倩在信上说的那些话，都会在现实生活中肥皂沫样很快消失！”尽管他的心底是这样想，但毕竟他还是青柳毛杏般的年龄，毕竟不太成熟。因此，冲动还是时常有的，心潮起来的时候他就想：“假如我将来能够当上富翁，我就娶倩，娶了她将来供她到大学深造。我不怕她将来不要我，我甘愿为她付出！”再后来，裴春亮又听说倩考上了武汉大学化学系。裴春亮想：“人家倩在天上飞，咱在地上追，结果只能是白追！干脆死了那个心算了！”再接下来，裴春亮就和张红梅走到了一起。自他俩走到一起，张红梅的一切，就像一把扫帚样，把裴春亮的内心世界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倩的第二封来信，是十年后的一个夏天。那时，裴春亮在杨吕川里也混成了个小人物。不仅拉面馆开得火旺，资助贫困学生和帮助困难群众的事迹，已在大、小报纸和电视、广播里不断出现。倩在信上说：“最近，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对你的报道。你所做的那些事儿，让我由衷地感动。让我屡屡想起印象中的你，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是一位道德楷模和见义勇为的小英雄。记得那一年上学的路上，几个外地的窑工截住我们几个女生想耍流氓，正好让你们几个男同学赶上，是你领着同学们为我们解了围。这么多年过去，那件事儿让我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感动……春亮，现在我也成了家，丈夫在国外工作。我的条件也很优越，在省政府一个下属单位搞科研。按说优越的条件和城市的五彩缤纷，早已应该冲淡我大脑里的故乡印象，早已应该把你我之间的那些故事，变成一种历史，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。可我做不到！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的心还一直在故乡的那片土地上奔走，我的故事还一直在故乡的故事里延续……任时光的流水怎样地荡涤和冲刷，都始终无法让它们消失！许多时候，它们把我纠结得很痛苦，也很慌乱，让我从那些故事里走不出来！我曾千百次问自己：这是为什么？可结论总是一片茫然！按说，我已经是走进成熟的女人了，早已应该甩掉少女的梦幻，找到现实中的自我。可我做不到！我曾向心理学专家咨询，专家说我患上了轻度抑郁症。也许这是真的！因为在一个正常人看来，成功人生的背后，我再有如此幼稚的想法，那简直是荒唐至极，简直让人不可思议！可是，我确实如此！也许，这应了一句民间俗话：‘人一上百，形形色色！各人有各人的想法，各人有各人的命运！’我实话告诉你，离开故土的每一天，我的心天天都在萎缩！也许，人和植物一样，离开泥土，情感的花朵就要枯萎！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嫁给你，如果我当时嫁给了你，也许我就不需要这样艰难地攀登了！……春亮，这些年，我真的好想你！尤其是在我的柔弱性格受到等同暴力的欺凌之后，我真想求助你来保护我！春亮，我们虽多年未见，但我的容貌没有大的改变！不是我自信，是咱的同学们见了我都这样夸我……春亮，我的手机号码是：1338373××××，我睡觉的时候，手机都开着。我的QQ号是645567××，你随时都可以在网上与我见面。你什么时候来省城办事儿，一定要跟我联系，我很想见到你！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向你诉说！”
当时，裴春亮心底确实很激动，他也真想拨通倩的手机，听听她的声音。他想：“倩这些年，是不是因为我，真的患上了抑郁症？若不是，她咋能这么多年了，还对我一往情深？”想到这里，他就想对着手机大声说：“倩，你的心意我领了！我已经娶了张红梅为妻。人，不可能同时走过两条小路！你多加保重好了，切不可再自我折磨了！你我之间，尚存的只是宝贵的友谊。至于翻越道德高墙的非分之想，那是罪孽！”可他没有给倩拨手机，他想：“倩的呼号，等于是一个输光了情感的女人，站在事业的巅峰作可怜巴巴的乞求！”这种乞求会撕裂她的心。而听到她的乞求，他会从心底引发痛苦，会让他那颗善良的心感同身受！他知道，现在倩需要的不是语言上的安慰，而是情感上的填充！而自己确实不具备这种条件。他想：“我安慰不了她，也没必要用理智来伤害她。”于是，裴春亮就暂时地选择了沉默。他希望岁月的流水慢慢地冲淡倩的记忆！希望生活中的奇遇，突然将倩的忧郁之门打开！
一个月之后，裴春亮见没有倩的信飞来，心想：“倩毕竟是成年人了，毕竟没有了少女时代的幼稚！”裴春亮打心底开始为倩祈福。谁知，倩的第三封信，在一个冷不防的日子里，再次像箭一样射了过来！
依然是那个蓝色的特快专递信封。
那天，张红梅正好来找裴春亮商量事儿，张红梅将要走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，又是那位投递员风风火火地从后边赶来。投递员说：“红梅大姐，裴总的特快专递！”
张红梅听到喊声，停在了那里。投递员嚓的一声把摩托车停在张红梅面前，双腿叉在摩托车上，一只手先将那个蓝色信封递给张红梅签字，一只手又将几张报纸抽出来。
自从裴春亮把生意做大，北京、天津一跑，家里的特快专递就多了起来，有时一天还能收到好几封。于是，张红梅对特快专递也没有什么在意，更没有朝多处去想。
裴春亮一看又是倩的信，先在心里暗自长长地嘘了一口气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将那封特快专递放到了信件堆里。
趁张红梅不在的时候，裴春亮将信打开。
信上，除了一如既往地叙述自己对裴春亮的思念之情，又多了点谴责之意：“春亮，你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？我知道你和咱们的同学张红梅结成了夫妻，也知道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属于你们的幸福生活。我并不想打扰你们！可你们是你们，我们是我们，我根本没有想到过掠夺你们的财产和情感！我只是想在不妨碍你们的情况下，与你作情感上的交流和沟通，难道这是我的奢望吗？春亮，现在是啥年代了，不要说对于你那样成功的大老板，即使那些鱼虾一样的小老板，哪个不歧途养花？现在是一个多元的时代，难道你不知道爱情也在多元吗？作为一个富有创新意念的新型企业家，你的观念怎能还蜗居在两千多年前孔老夫子那个约定俗成的窠臼里？即使那个自命清高的孔老夫子，也曾说过饱食思淫欲的言语。春亮，我知道，你选择张红梅做人生的伴侣是正确的，可你对我放弃是错误的。我有我的长处和优势，做为女人，我比任何女人都懂得贤惠和温柔。现在我非常需要你的感情陪伴，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一种满足和自信！我越来越不想把我那纯洁的肉体和灵魂，托付给一个情感上与我毫不相干的男人！春亮，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，那我就直白地告诉你，我那所谓的丈夫，自从出国以后，除了偶尔有电话打来，七八年间没有回来过一次，我整日过的是如守孤坟的日子。”
裴春亮看到这里，自然也揪心。人是情感动物，他和倩虽然没有那层关系，但倩毕竟是一个依然爱着自己的女人。因此，他的心底再次受到猛烈的情感浪潮的袭击……
一阵情感拍浪之后，裴春亮于艰难之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，于痛苦中在手机上找到了张红梅这个名字，他不是要给张红梅打电话，他是用张红梅这个名字让自己保持理智。也许他的这一招真的奏效，他突然想到：“张红梅是我的妻子，我还有两个孩子，我绝对不能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儿。我必须给倩认真地写一封信，措辞要到位，态度要明确，这样对倩、对自己都是一种解脱。”
裴春亮的QQ号全是业务上用的，除了业务，他从来不聊天。裴春亮想了想，便打开自己的联想笔记本，又打开自己的QQ信箱，在里边写了下边这段话。
同学倩：
你好！
你前后三封来信，均收到。前两封，一封于十年前；一封俩月余。十年前那封，如果我没有记错，信中你向我吐露了少女的一片真情。出于多方面考虑，我向你回复一封至真至诚的感谢信。现在想想，我并不为当时的选择后悔。中间一封，因怕理智的利剑对你有所伤害，未复。意在用沉默拒绝你。面对你的第三封来信，深思良久，我不得不向你直陈胸臆。
同学倩：我绝非薄情寡义之小人，绝没有忘记当初你对我的那份牵挂、关心，甚至爱恋。尤其是那五十元钱，总是一直存放在我的记忆里，我真想成千倍、成万倍地偿还你！可是，我知道，钱和爱是不能相抵的！我现在需要向你说明的是，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家庭，我的身心肩负着丈夫和父亲的双重责任。你所说的那些事儿，不管对我的家庭和你的身心是否会造成伤害，我都不能那样做，因为我要为自己、为爱人、包括你在内，留一份尊严！
理解万岁！
裴春亮
2001年3月6日
二、不盖出一身臊气才怪
走进改革开放的年代后，我国广大农村的飞速发展，使角角落落都有了生机盎然的新景象，裴寨村虽整体上起色不大，但个体智慧和力量的呈现，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。有依靠搞运输富起来的，也有依靠养猪、养鸡富起来的，还有依靠经营耐火砖、开饭店、开烟酒店富起来的。连路边摆书摊的人家，经济条件都比以前强多了。
富裕以后，他们要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盖大宅院，修高门楼，这是他们骨子里的梦想。他们认为，盖一座大宅院和修一座高门楼，为人就能扬眉吐气了，就有了一定的尊严和地位。他们的这种意念，是从他们的上代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。
特别是近些年，多数人的意念在回归传统和挑战未来的交织中发展、再生。因此，他们有了五花八门的追求。但他们的宗旨离不开名利二字。受外村和外边世界的影响，他们的灵魂深处也发生着种种裂变。他们见外村、外地的农村都建起了一座又一座的新型的大宅院、高门楼，骨子里的传统意念，一下子找到了与时代的结合点。发展的速度像是适宜温度中的菌种样快，一时间，他们把炫耀自己的门庭，当成心底追求的目标。他们发疯般想发财，不顾一切地想！为使自己发财，天天做着五光十色的梦。尤其是那些年轻人，他们的意念膨胀得厉害。他们有了从未有过的狂想和追求。他们认为上代人心目中的青瓦门楼太窄、太矮，不屑一顾。他们想：青瓦门楼只不过是过去那些土坯子房中的骄傲。他们的目标是要建更高、更大的宅院和门楼。
有了这种理想后，攀富之心，攀荣之心，旋风一般从裴寨村的大地上扶摇直上。这股风一起来，贫富高低一起卷，那些并没有真正富裕的村民，也被迫卷进这股攀比之风。甚至连铁爷、大红那铁一般的意志也受到了震撼和熔化！他们骨子里的那种越穷越光荣的理念早已被动摇。他们也想盖一座大宅院、高门楼来证实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影响依然存在。可他们没有那样的实力。他们虽然当了大半辈子村干部，但那个时代，他们的一举一动，都被千百双眼睛看着，每一项开支都是一瓜照着一蒂毫不含糊！在县城吃了一顿小吃，喝了两碗粥，发票绝对不敢开成三碗，下账的时候还必须注清，某月某日因何出差有无人陪同。不像改革开放正火热的时候，贪污腐败有空子可钻。他们那个年代账目管理得连水也渗不进去！因此，他们虽说当了大半辈子村干部，钱袋子也没有鼓起来，腰也没有粗起来。还是改革开放后，他们的手里真正弄到了俩钱。那时候，党的政策活了，土地到了自己家，铁爷是种地能手，每年打的粮食吃不完。每年卖一大车粮食，每年都能将一把票儿压到箱底攒起来。大红是靠养了几十头猪，赶上有一阵子猪的价格飙升，所以，也攒下俩钱。攒了俩钱后，他们就商量着，咱两个人当了大半辈子村干部，以前，上边提倡越穷越光荣，越穷越革命。现在，上边的说法变了，号召党员干部要做致富带头人。细想想，上边的话说得也有道理，共产党领导着穷人闹革命，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幸福、富裕生活，人穷了，光荣个啥？过去有句话，人穷没脸。人要活得连脸面、尊严都没有，那咋能叫光荣？虽说咱们缷任了，但共产党员的责任咱不能缷，咱也得带个富头。要不，大家会笑话就咱俩人没成色！因此，他们就商量着，不管咱穷富，咱们得在村里边盖两处大宅院高门楼。于是，两个人就这样做了。正像他们家里的两个老伴常说的一句话，这俩老头儿才真是打肿脸充胖子！是臭鸡蛋放那灯笼里——外边明晃晃，里边臭烘烘。
不管咋说，他们两个总算将高门楼、大宅院建了起来！还有几户经济条件和铁爷、大红差一大截的村民，也是紧勒裤腰带，紧咬牙关建。比如栓对家，他是为了娶儿媳妇，所以，就拼着命建。为了盖座大宅院、高门楼，栓对差点努断了脊梁骨；细磨石家也不富裕，可他为了压住铁爷家的风水，也拼命地建，在建的过程中，他的老婆累得吐血。不过也有经济条件确实充裕的人家，比如大龙和水源家，他们确实是因为有钱，想当裴寨村的龙头。前些年，大龙学着水源，在村子里开起了门市部，然后又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。望着自己那红彤彤的财运，就找了位算命先生算了一卦，谁也没有想到，那一卦算得他将要飘起来。先生说，裴寨村大概清朝末年的时候，出过一个财主，那本是一个大财主，命中良田百顷，金银财宝不计其数。是共产党倒了他的运，若不是共产党倒了他的运，那可是杨吕川里五百年难压的大财主。你仔细想想，或到家里问问你的上辈，裴寨村从前有没有这样一个人？大龙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依靠卖油盖起青瓦门楼的裴信。大龙想：“老人们是经常这样说，裴信若不是共产党来了，真要成杨吕川里一个大财主。”
有了这一卦，大龙的潜意识里就有了自己是当年裴信化身的意念。他人前人后，常说的一句话是：“现在共产党就是按照解放前的路子走哩！不出三十年，裴寨村非出一个大财主不可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：“那个大财主不是别人，正是我大龙！”因此，他建房的时候，借着他也是村两委会班子成员的特殊身份，千方百计给上边管土地的领导和村干部送礼，又给不到年龄的二儿子改了年龄，把大儿子、二儿子的两处宅基绑在一起批下。那样他就可以建裴寨村谁也没法比的大宅院、高门楼了。大龙虽是村里一个能人巧人，但他知道自己的啥事儿都离不开水源。水源不仅比他懂政策，懂中央最近有什么新政策、新精神，更比他胆壮骨头硬。因此，大龙觉得身边离不开水源那样的人。所以，他就把水源紧紧地拴在自己的腰带上。他建大院落、高门楼的时候，也动员水源建。水源到土地部门批不下地基，他就帮忙找关系；水源的钱不够，他就借给水源钱。
因此，改革开放二十余载，裴寨村这块古老的版图上，也属于那种于贫穷中折腾得比较厉害的那一块，他们虽没有彻底改变自己的容颜，但也不时地显露着年轻的气息。走进村里，那种古老、贫穷、破烂的景象中，突兀的高门楼、大宅院，随时也会映入你的眼帘。那高门楼建得一座比一座漂亮，一座比一座气派。门面或用紫红色大理石镶着，或用大红色瓷砖裹着，门宇上的镏金大字一个比一个锃亮、清晰。如果你仔细一看，那些镏金大字的内容全是冲着一个财字而来。什么财源滚滚，什么四季发财，什么财源旺盛，什么日进斗金！根本看不到诸如一谦四益，清贤雅致，家和万事兴等字眼。你在这里漫步，你的灵魂会始终被财利二字进攻着。但那个时候的裴寨村，着实大多数人还是在贫穷的追击中，可怕地生活着。街道越来越像蛇形，尤其是原来还能看得顺眼的商业街，一下子变得路面坑洼不平，路两侧各种杂物堆积如山。难怪当时裴寨村一位颇有思想的人，咬着牙狠狠地说道：“盖，盖，盖！再这样盖下去，不盖出一村臊气才怪！”
作者简介：
张克鹏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现任河南省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，创作长篇小说六部，纪实文学《裴春亮》一部，省级发表中、短篇小说多篇。长篇小说《吐玉滩》中国作协、河南作协开过研讨会讨会后，省台播出。长篇小说《热泪》，中国作家网连载。创作戏剧二部，其中，《王屋山的女人》获省一等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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