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三十九---四十一
高天宇听明白了高杰话中的意思，他知道按照高杰的意思，必须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先去请崔晓刚。高天宇觉得高杰的这个想法确实不错。凭他的感觉，崔晓刚确实是一个乡情大于政情的人。同时他还感到，高杰把握问题确实比自己把握得透。自己看的只是浮云，高杰看的是根本。自己的那颗心总是不停地在权力和地位上盘盘绕绕，而崔晓刚根本不是那么一种人。因此，自己对崔晓刚的揣测只会离崔晓刚的内心越来越远。虽说高天宇承认了高杰，但高天宇还是不想把自己的小算盘彻底扔到一边。他相信，凭借自己的聪明，稍微调整一下的思路，还可以与高杰比个忽上忽下。于是，他还是想办法要把自己盘算进去。他想通过这件事儿，让大家知道崔晓刚是他帮助请来的，而他顺理成章地成为巴掌村未来的第一功臣。这个愿望如火一样在他的心里不停地燃烧着，他认真想了想，决定把高杰的想法融到自己的想法中，制定出上、中、下三策。上策是自己让疙瘩妞陪着，先给崔晓刚打声招呼，也算是第一炮。将来一旦说起这件事儿，疙瘩妞可以为自己做证，是自己先去找的崔晓刚。他让疙瘩妞陪他去的另一个原因是，凭疙瘩妞那材料抢不了他的地位，也占不了他的功。因为巴掌村只要长着人头的人，都知道把疙瘩妞打死，也想不出请崔晓刚回来担任代理村主任的主意！中策是他自己带领一帮子村民去，专拿崔晓刚对乡亲们那股朴素纯真的感情说事儿，把崔晓刚请回来。下策是陪着高杰、大墩他们去。那样自己无论怎样表现，都只能是一个配角。高天宇看中的自然是上策，他相信，凭着自己在崔晓刚心目中的地位，崔晓刚一定会给自己一个面子。于是，他先跟疙瘩妞商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主意，疙瘩妞觉得高天宇这个主意好，并表示自己十分愿意陪同前往。两个人在一个暮色沉沉的晚上，来到龙遇沟崔晓刚办公室。崔晓刚见到他们俩，自然很高兴。可当他们一提起代理村主任这件事儿，崔晓刚的脸上立刻就结了冰似的不自在。崔晓刚说：“这事儿免谈！”高天宇面带尴尬，瞪得眼珠子突突地说道：“晓刚，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，你叔是想让你把你爹没有争回来的那口气争回来！你可不敢犯浑！”崔晓刚说：“叔，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？我从来就没打过村主任的主意！当年我爸竞争村主任，也不是想当那个官，他是想造福村民，我讨厌你们之间的争争斗斗，造福乡邻并不是一定要当那个村主任！”因崔晓刚得话说得有道理，高天宇怎样也想不出驳倒他的理由。高天宇说：“晓刚，现在大家都抬举咱，说明老少爷们需要咱。过了这个村，可就没有这个店了！到时候要是后悔了，这后悔药可是没地方买！”崔晓刚听了这话，禁不住双眼一瞪说：“叔，我就不知道你是咋想的，啥机会不机会的？谁想干谁干，我不去跟他们争！”崔晓刚把话说到了这里，高天宇不得不把嘴封住。再坐下去，他觉得面冷心凉，也没有什么意思。
高天宇回到家里，左思右想心不甘。他没有想到崔晓刚竟这样不给他面子。他觉得这件事儿，如果就这样传出去，自己在巴掌村更没有面子，尤其是让山旺、山根他们知道了。他想：“就疙瘩妞那张嘴，这件事儿迟早会传扬出去！不行！一不做，二不休。我高天宇也是个要脸面的人，既然沾染上了这腥嘴，就必须把它吃下肚！”他决定下一步实施他的中策方案，发动几家有代表性的村民，带着他们去。这样，即使第一次的事儿被传扬出去，第二次去，显得更加真诚！显得为了给乡亲们做事儿，不怕磕得鼻青脸肿！耙妞叔应该算是一家。耙妞叔到现在还在十八亩地住着，单凭这一点，就能勾起崔晓刚的同情心。他先找到耙妞叔，耙妞叔问他找他啥事儿，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，耙妞叔说：“这是个好茬口儿！这事儿我愿意做！”于是两个人就挨着巴掌村的家户儿选，最后选了十个有代表性的户，分头儿去发动，每人发动五户。两天过后，两个人又碰在一起。耙妞叔问高天宇咋样，高天宇说：“马马虎虎！”高天宇又反过来问耙妞叔咋样，耙妞叔说：“把握性不大！”高天宇说：“村民就是这样愚昧，再继续做工作！”耙妞叔说：“我看这工作就甭做了！”高天宇说：“人觉悟需要一个过程！”耙妞叔说：“这个过程是个死结，我估计再做工作也解不开！”高天宇说：“为啥？”耙妞叔说：“不为啥，这条道儿行不通！真还想往下走，变方法吧！”高天宇说：“叔，你肯定有话瞒着我！”耙妞叔说：“没有！”高天宇说：“没有咱就继续！”耙妞叔说：“叔看在你心诚的份儿上也不背你了！开始我一说这事儿，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去！后来一听说是跟着你去，一个个都摇起了头！有人还当着我的面说，说不定你高天宇是山旺的探子！”高天宇说：“我这个人咋了？是偷他们了，还是抢他们了？”耙妞叔说：“他们说，你这个人靠不住！我估计，还是你给山旺溜得太狠了，把大伙儿得心伤得太深了，他们不信任你的人品！”高天宇说：“我操，就那么一点事儿就成了万年脏？”高天宇的中策，就这样尚未孕育成功就流产了。
高天宇听耙妞叔这样一说，心里是又恼又怒。恼的是巴掌村的人竟然这样看待自己。高天宇想：“这些人本事不大，倒是挺有记性的。不怕你们有记性，我高天宇早晚还得让你们知道，我高天宇脱一层皮也比你们强！”他怒的是山旺这不争气的东西，害得他跟着走错一步，大半辈子抬不起头。有了这一次，高天宇更加感到自己在巴掌村的处境是危机四伏。因此，他更切渴望尽快地改变这种处境，他不得不再次去请教高杰。
这是一个秋雾朦胧的早晨，地面上湿湿的。高天宇又来到高杰的家门口，高杰刚刚起床，正站在院子里癔怔。高天宇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去。
“叔，起床了吧？”高天宇用两根手指，故作随意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腮，问道。
“这是去哪儿了，大清早的？”高杰看高天宇一眼说。
“找神仙来了！”高天宇说。
“找神仙找到我家来了，你找错门了吧？”高杰反唇相讥道。
“不错！叔就是神仙！”高天宇一本正经地回答。
“没有人取笑了，取笑起你叔来了？”高杰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说道。
“不是，叔，我说的是心里话。我现在怎样也逃脱不出您这个如来佛的手心了！”
高杰说：“你说这话叫啥话？好像我对你……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说，在巴掌村我每走一步，离开了您的意思，就要碰钉！”
高杰说：“咋了？我听说你不是去请崔晓刚了吗？咋样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别提了！”
接下来，高天宇就把自己的两次失败如实地向高杰说了。高杰听罢，心里又想哭又想笑。想哭是因为他为高天宇而悲，一肚子墨水儿，竟然走到了这一步，全巴掌村一千多口人中，几乎找不到一个相信自己的人。想笑是因为高天宇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如此滑稽的人物。
高杰想哭却哭不出声，想笑也笑不出口。听完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：“下一步你打算咋办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叔，说实话，我要知道咋办，也不来找您了！”
高杰说：“十年前你做那事儿，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了人们的心里，打那时候起，巴掌村的人不管表面上对你咋样，他们的内心都防着你！包括崔晓刚，人家都不敢给你说实话。我这话，听起来不好听，但这是大实话！你要是听我的话，你去家里等我通知！你的心情我了解，我相信你！该你出山的时候，我自然会请你出山！”
高天宇听了这话，心里倒没有恼。可他不敢完全相信高杰的话，他害怕高杰在关键时刻把他甩了！一旦高杰在这个时候把他甩了，他这辈子再找这样一个机会可难了。可他对高杰的话又不能不听。于是，他掏心掏肺地对高杰说道：“叔，这一回，你可要给我点机会，若不，我这一辈子揭不下背上这口黑锅！”
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四十
天宇回到家里，越想越觉得高杰会把他甩了。越是这样想，心里就越是不放心。于是，这几天他一直像在火车站等车开动一样操着这个心。除了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跟高杰见面外，不停地在村里边转悠，尤其是到了晚上，一个晚上他要去村头通往龙遇沟的路口打探两三次。村里的人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他在村里转悠什么。毕竟村里人多心多眼睛多，后来就有能人判断出了高天宇的动机。于是，大家就在暗地里取笑他，说他是要饭花子起五更——瞎操穷心。有的还公然当着他的面开他的玩笑，说他是村主任选举委员会顾问。开始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挖苦，虽说没有跟那些人翻脸，但脸上总会出现白一阵红一阵的不自在。但他都忍了，他知道现在他必须硬着头皮朝人堆里凑，要不然自己就被彻底孤立了。大约到了第五天的头上，疙瘩妞突然拄着拐子找到高天宇的家里，对他说：“哥，明天大伙去请崔晓刚，高杰叔让通知您一声！”高天宇一听，心里先是高兴，心想：“高杰叔到底没有把我忘了，这说明，他还是相信我的作用和力量！”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，就又被另一个念头击倒了：“他相信我什么？他要是相信我，就该不跟我商量把日子订下？连面也不跟我照一下？这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六指——有没有都中吗？”
疙瘩妞见高天宇脸上的笑色一闪而过，便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。于是，就把高杰教他的话搬了出来：“哥，别跟村里的人一般见识，他们没有文化，也没有见过啥世面，分不出来啥是白玉啥是白石头！若不是高杰叔很给你添好话，大家伙都还不同意你去哩！”
高天宇听了这话，一下子气得喉咙眼上憋疙瘩，心想：“你们凭啥不让我去？不是我想起了这主意，你们都还在闷葫芦里钻着哩！”但理智告诉他：“不能急，一急往后就彻底没戏了！”
高天宇调整了一下情绪说：“转来转去，根儿都还在山旺的身上扎着，大家防的不是我，是山旺！我不计较！”
高天宇假装大度不在乎，表面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。他先跑到高杰家里，装傻般说道：“叔呀，我知道您就不会把我忘了！既然叔把我当自己人用，我就提着脑袋朝前冲！叔，需要我咋做，您尽管说一声！”
不管高天宇怎么装，到底他也逃不脱高杰的那双眼睛。高杰说：“这就对了！常言道，想出头，先低头！你现在要学会装傻！”
高天宇听了这话，心里打了个激灵，心想：“这老头真是个神仙！说起话来，像铁铲剜小蒜一样，一剜一个准！”
高天宇笑笑说：“叔，我没有装！往后，我下决心要跟着您走！”
高杰说：“现在下决心，为时尚早。我要没有记错的话，当年选山旺当村主任时，头三天你还是打算给大春用劲儿，后来，突然就变卦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叔，你放心，历史的悲剧绝不会重演！”
高杰说：“明天一早，七点钟赶到崔晓刚办公室！”
高天宇问：“用不用先给晓刚打声招呼？”
高杰说：“你傻了？打声招呼他躲开了，你上哪儿找？”
高天宇笑着点点头，那意思是你说得 有道理。
高天宇说罢就回到了家里。
晚上，高天宇怎样也睡不着，咋想凭他和崔晓刚的关系，还是应该给崔晓刚打个电话，若不，明天带着这么多人去了，总有打伏击的那种感觉，面子上也不好说。这不符合文人做事的法则。可他又害怕崔晓刚真的躲开，让高杰知道是他报的信儿，那样自己在高杰面前就彻底砸了锅！为这事儿，他的心里一直矛盾着。玉盘一样的月亮从头顶上爬到西天上，又变成了一个月牙儿，想了几个小时，他也没有想清楚。直到天快亮的时候，他才下了最后的决心：“几十年了，我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儿，做一件，错一件！这一次，我彻底放弃自己，跟着高杰走，大不了明天见了崔晓刚，脸皮儿朝下边一拉，跟着别人来了，凭我跟他的关系，他恼不成个啥样！要是崔晓刚恼了，看他高杰今后还咋说我！”
高天宇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正确。
早上六点十分的时候，大家都在高杰的家门口聚齐。耙妞叔两口，疙瘩妞两口，小磨叔两口，风成两口等，黑压压二十几个人站了一大片。
大家等了不到五分钟，高天宇跟着高杰从高杰的家里走出来。他们径直走进人群，高杰说：“见了晓刚，咱们说话要讲点方式。天宇是咱村的大秀才，见的世面大，经的场面多，下面让天宇有个简单的安排！”
高天宇一听这话，浑身来了劲儿。他顾不上先说两句客套话，直接说：“咱这一次可不是走形式，咱是实实在在去请人家，并且生出百法要把人家请回来。所以咱到了那里，不仅说话要讲究策略，语气还要讲得生动感人！力争达到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的效果。耙妞叔敢说，口才也好，再说了，耙妞叔和崔大春的感情也不一般。你要用目前你的遭遇，来揭露咱巴掌村让一个钱字搞得没了人性和人情的事实。耙妞叔讲罢，疙瘩妞讲，你讲山根对你多么冷酷，大道理你也讲不好，就讲实事。疙瘩妞讲罢，大家跟着讲……”
高天宇讲完，虽没有一个人鼓掌，但高天宇的感觉大家对他的安排都很认可并佩服。
高杰咳嗽了两声，轻轻地笑笑说：“走吧！走吧！”
大家抄小路向着龙遇沟走去。
半个小时候后，他们一同来到崔晓刚办公室。崔晓刚见这么多大伯叔叔、大娘婶婶们来找他，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，心里又感动又慌乱，一边把好烟和水果分给他们，一边让办公室人员泡茶。当他问清楚大家是来请他回村担任代理村主任时，他一下子镇定起来。他说：“我不是不给大伙儿面子，是我当下确实走不了！我一走，每天的损失就是几十万！我也是个人，我也得想想自己的事儿！”
高杰坐那里先是一言不发。
高天宇说：“晓刚，你不回去也可以，既然老少爷们来了，你总得让他们把心里话说说吧？”
崔晓刚说：“这么多年了，我做梦都想和大家好好唠唠，可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。现在大家都来了，哪有这么好的机会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一齐说太乱，咱们还是一个个挨着说吧。谁先说？耙妞叔先说吧！”
耙妞叔清了一下嗓子说：“我也说不好个啥，心里咋想就咋说。当初选山旺当村主任的时候，我就不同意，我本来是给大春哥用劲儿。我这个人是讲良心的，论群众威信，大春哥确实比山旺的群众威信高。山旺为了争这个村主任，给村里拿了几万块钱，扎了个花架子。大春哥人实在，也有能力，他没有经济实力，他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。后来，有人给山旺一用劲儿，阴差阳错就选上了他。”耙妞叔说到这里，高杰咳嗽了一声。耙妞叔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下了道，立马接下去说：“我这个人说话，一定得照实说，不照实说，说了上句没下句。大家都甭计较！”众人笑了笑，高天宇的脸上有阵难堪，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。耙妞叔又接着说：“山旺在咱村担任了十年村主任，这十年，咱村的情况我不说大家也都瞧见了。下面我还要把我的家丑扬出来。按说俺那儿媳妇杏儿人也不坏，生生是山根用钱遮住了她的眼睛，迷住了她的心。虽说杏儿做的事儿没脸没面，但我恨的是山根，不太恨俺杏儿。山根这个人，坏得没了人味儿！山根为了报复我，用老虎岭上那点地治我。这还不够，他还擢惑杏儿，把俺逼到十八亩地上住，俺盖不起房，搭了个破庵子，夏天还好说，冬天一百个窟窿透风，冻得我们老两口子整夜乱哆嗦！晓刚孩，你要不救救你叔和你婶，你叔和你婶到死也别想有个盼头！现在，不单是叔瞧你中，大家伙都瞧你中！眼下是个好茬口，你不回去，咱村若再出个山旺那样的村主任，再放出一个山根，不定要把村里糟蹋成个啥样子，孩，这些年，你富了，你对老少爷们不薄，老少爷们也都记在了心里。别的不说，就拿去年那场大雨来说吧，龙遇沟下来的水，眼看就要把你爹的坟淹了，你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，老少爷们冒着雨去摆治。有车的出车，没车的出人，一百多号人忙活了一个通宵！这是为啥？还不是大家伙儿记着你爹是个好人？结果，保住了你爹的坟，你石头婶却被水冲走淹死了！孩，你若是错过了这个茬口儿，你不单对不起父老乡亲，只怕你连你的祖宗都对不起！孩，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，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？”
显然，耙妞叔的话对崔晓刚有所打动，只见他的两个眼眶里略带潮湿。高天宇见机会来了，心里也难免有些激动。耙妞叔刚一把话停下来，他就赶忙提示疙瘩妞接着说。疙瘩妞慌慌张张地开了口，说得没头没绪。疙瘩妞说：“就拿我遭这场难来说吧，全是活该！我当时若是听了天宇哥的话，就不会上山旺的当；不上山旺的当，哪还会有这场祸？当时，天宇哥跟晓刚侄儿说好让来他这里接活，我瞧山旺是村主任，得罪不起，就听了他的话去给山根拉土，没想到就出了车祸。我不说这场车祸该不该发生，我只说山旺、山根这两个人是多么没有人性！发生了车祸后，我躺在医院抢救室接受抢救，却不见这两个人的影儿。我出来了抢救室，山根送去一万块钱。我欠下四五万元的债，想让山根再给两万，他抠得一个钢镚儿都蹦不出来！没办法，我让我老婆去找山旺，山旺说，事故是我个人造成的，山根那一万块拿的是冤枉钱，是同情钱。这两个人，用你的时候，嘴上像抹着蜜样甜，不用你的时候心比黑心萝卜还黑！”
疙瘩妞说完，高天宇还想让下边的人继续说，这时高杰开口了：“晓刚侄儿，你也很忙，我们就不占你的时间了！俗话说得好，明白人不用细讲。大家来的意思，我也就不再重复了。做人，穷富贵贱都要识抬举！老少爷们既然把心储到了这里，把话说到了这里，你也好好想想，咱就是走遍天下，巴掌村那段路咱也绕不过！”
听了这话，崔晓刚也赶忙动容地说道：“是！是！让我再想想！”
高天宇没有想到，这么好的一个结果，还是让高杰抢走了。他想：“这老头，真是只老狐狸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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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四十一
高疙瘩妞来敲高天宇家门的时候，天色已经大亮，麻雀已站在家家户户的房檐上热烈地吵闹起来。有着早起习惯的高天宇却还在床上伸胳膊蹬腿，睡得正香。高天宇自与众人见过崔晓刚后，心劲就不那么足了。他看出在崔晓刚的心上，他的分量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重，充其量也就是巴掌村一个一般人。况且，他还感觉到，在崔晓刚的内心深处，也和巴掌村的人一样，对他存有不信任。因此，他把心暂时收回了不少。他想等待一个更恰当的机会来表现自己。昨天，他去了一趟乡派出所，问了关于烧他家房子的案件有无进展。常所长告诉他：“案子已调查清楚，纵火者叫高怀。当时好多人看着他手举火把，从山旺家那个方向跑了过来，直接冲进了你的家里。我们又带高怀到市件精神病医院对他的精神病进行了鉴定，鉴定结果是，当他受到某个事件和某种行为刺激后，必然导致他的主体意识向着他的潜意识疯狂发作。”这让高天宇想起了起火那天晚上他刚走到山旺家门口的时候，一扭头发现高怀在后边跟着他。常所长还说：“我们本来考虑到这是他的家庭对他看管不严所致，家庭应给你适当的赔偿。我们到他家里看了一下，他家里除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张旧沙发，几乎什么也没有，他的一个儿子还正在读书，我们实在没法张这个口。老高，遇到这样的事儿，只好认倒霉了！”高天宇想了想，很无奈地走出了乡派出所的大门。这让他想到，人该倒霉的时候，风不顺，时不顺，命运也不顺！夜里他先是闹心睡不着，后来睡着了就朝死里睡，以至于打破了往日的睡眠习惯。听到疙瘩妞敲门的声音，先是吓了他一跳。他想：“这么早，谁会来敲门？”于是，他用沙哑的嗓子问了声：“谁？”可能是因为声音小，疙瘩妞没有听见，更加使劲地又敲了一次。高天宇心里有点急，就用唾沫润了润喉头，扯着嗓子问道：“谁呀——”疙瘩妞说：“哥，我！疙瘩妞——”
高天宇赶忙从床上爬起来，蹬上裤子，披上衣服，拖拉着鞋子，去开门。
高天宇给疙瘩妞把门打开，疙瘩妞拄着拐子走了进来。
疙瘩妞刚迈进门，就急不可耐地说道：“哥，晓刚要来村里担任代理村主任！”
高天宇边扣扣子边说：“那一天，我就瞧出来他心动了！后来是不是又有人去请他了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听说大墩和秋林、高杰他们又去了一次。”
高天宇一听他们三个人去的时候没有叫他，心里就有了点不高兴。
高天宇说：“别人做好的饭，吃现成的，有啥意思？”
疙瘩妞听出了他话中的情绪，赶忙说：“他们做不成大事儿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你听谁说晓刚要回来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昨天上午我见晓刚、大墩他们一起在村里转了。还去了羊头岭和老虎岭！”
高天宇自然有高天宇的聪明之处，他立马想：“大墩、晓刚他们在村里转转，这很正常，可他们上那羊头岭和老虎岭做啥？这崔晓刚会不会一上任就要来一个出奇的大动作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，巴掌村要发生天大的变化了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能有多大的变化？晓刚只是一个代理，他会那样破份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你不了解他，他会！”
疙瘩妞对高天宇的话不太感兴趣。他觉得高天宇是在异想天开。
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扯到了吃早饭的时候，疙瘩妞让高天宇到他家里吃饭，高天宇执意要去街中间的小饭店里吃。于是，疙瘩妞就回了家。
疙瘩妞走后，高天宇反复推敲着大墩、崔晓刚去羊头岭和老虎岭上要干什么。他想：“他们到老虎岭上去，肯定是大墩想让崔晓刚看看山旺、山根他们这些年的罪恶！去羊头岭，这倒让高天宇有点莫名其妙！莫非他要改造开发羊头岭？这羊头岭上要土没有一捧，连刺牙儿菜都不长；岭上的红沙石，既不能做建筑材料，又不能做建筑材料的添加材料，他开发改造它什么？他会不会想把村庄搬到那里住？”这个想法一下子像道电光一样打开了高天宇的思路！他记得他给崔晓刚写可行性报告的时候，崔晓刚无意中说出一句话，巴掌村占的可是一片油滚滚的土地！把巴掌村迁出去，能腾出几百亩好地！
高天宇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，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出了崔晓刚的心思。可他怎样也想象不出崔晓刚去看老虎岭的第二个意图。他认定崔晓刚看老虎岭的目的就是看山旺、山根他们的罪恶。他想：“就崔晓刚那品质，给他一坑元宝，他也不会去用所谓的复耕套取国家的资金。因此，他看老虎岭绝不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。”
高天宇边想着心思，边朝街中间的小饭馆走去。
高天宇的脸上，情不自禁地为自己能猜出崔晓刚的心思流露出几分喜悦。他在小饭馆匆匆吃了一个饱，抹了一下嘴，便从小饭馆里出来。走没几步，他突然想：“平日里，高杰啥事儿都要压我一头，崔晓刚要在羊头岭上建新村的事儿，他绝对想不到！我为啥不拿这件事儿去压他一下呢？他若也能猜得出来，算他真比我聪明！他若是猜不出来，我也让他知道一下我的厉害！让他别事事都把自己看成是诸葛亮，把我看成是周瑜！”
高天宇拿定主意后，就一步一步地朝高杰的家里走去。
到了高杰的家门口，高杰家的门还关得死死的。他叫了两声，高杰披着一件破棉袄把门给他打开，然后笑呵呵地迎他进去。
高杰说：“不知道啥原因，这几天能睡了，总是睡到八九点钟醒不来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是不是觉得晓刚一回来，你不用操心了？”
高杰说：“不！不！我本来就没操啥心！”
两个人对话中间进了屋。
高天宇在沙发上坐下，高杰把烟朝他面前一扔，去炉上的锅里打出点热水，倒进门后的洗脸盆里。
高杰边擦着脸边问高天宇：“有事儿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没事儿！在小饭馆喝了碗粥，路过你这里，想找你坐坐！”
高杰说：“不能老在饭馆里吃！赶明儿个来我家吃算了，反正你婶做两个人的饭和做三个人的饭，差的也就是一碗水半把面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不了，小饭馆里稀的稠的都有，方便得很！叔，我听说昨天崔晓刚来村里转了？”
高杰说：“听说来了。”
高天宇说：“你没有陪他转转？”
高杰说：“我算老几，不官不衙役，平头百姓一个，我陪人家算啥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听说他们上了羊头岭和老虎岭？”
高杰说：“我没听说，他们去这两个地方做啥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是呀！我就想来问问您！”
高杰想了半天说：“我估计他们两个是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说心里话。”
高天宇一听这话，心想：“这推测一点不靠谱，说心里话，哪儿不能说，干吗要上到高高的岭头上？大冬天，风冷天凉的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叔，我估计不仅是为了说话，肯定崔晓刚有想法。您的经验多，您再想想！”
高杰说：“想不出来。”
高天宇瞧着高杰的脸，面带几分得意地笑笑说：“拿不准他是想在羊头岭上建新村！”
高杰说：“建新村？在羊头岭上建新村？你把他想得太好了，除非他家厕所里的钱垛满了！”
高天宇想：“看来他真的没有想到。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十里强八九，他是要在羊头岭上盖房！”
高杰问：“你听到啥风声了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没有，我是估计。”
高杰说：“他迈那样大的步子，除非是大脑进水了！”
高天宇笑笑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高天宇的心里有点难抑的兴奋。高天宇想：“这一回，我把你挺死了，到时候，崔晓刚若在那里建房，我瞧你还咋说！”
再聊不多一会儿，高天宇借口家里有人找他就走了。
高天宇路过疙瘩妞家门口时，想找疙瘩妞说说话，说话的目的，还是想让疙瘩妞给他做个证，证明高杰根本没有想到崔晓刚在羊头岭上建新村这件事儿。他推开疙瘩妞的家门，正赶上疙瘩妞拄着拐子忽嗵忽嗵地朝门外走。
高天宇说：“你要去街上呀？你去吧！”
疙瘩妞赶忙说：“没事儿！我到哪儿都是闲着！屋里坐会儿吧！”
疙瘩妞说着就转回了身。
两个人进屋后，疙瘩妞拄着拐子找来半盒精装红旗渠牌香烟，递到高天宇的手上说：“前天大墩来家里坐了一会儿，我让你弟妹专门买了一盒精装红旗渠！”
高天宇接过烟，抽出一支，噙在嘴上，笑了笑，坐到了沙发上。
高天宇说：“吃过饭，到高杰叔那里坐了一会儿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高杰叔在干啥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大冬天里，一个干丝瓜一样的老头儿，除了闲着还是闲着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要说也是，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也该休息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估摸着崔晓刚要在羊头岭上弄个大工程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不可能吧？他在那里弄工程有意义吗？哥，你是不是在高杰叔那里听到啥消息了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在他那里听到啥消息？我一说，他仨愣怔！我说崔晓刚要在羊头岭上建新村，他一听，恨不得把脖筋子扭断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他不相信，我也不相信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那你们等着瞧吧！”
高天宇的目的达到后，想到再与疙瘩妞向深处探讨也没有多大意思，于是就转移了话题：“你整天在大街上坐着，这两天咱村没有出现啥新鲜事儿吧？瞧见过山根没有？他从街上过，是不是还老虎样神气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说来也怪，以前，三天两头看到他。这阵子，就没有瞧见过他，鳖羔子是不是也钻进那老鼠洞里不敢露头了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哈哈！等着瞧吧，这一壶够他喝的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我听说玉娟又来家闹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她有脸来家闹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人家把她坑了，钱都让人家卷走了，现在她想钱快想疯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不亏她！只认钱的人，跟只认肉的动物一个样！在那个圈里边混，早晚得被吃掉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这女人也真够厉害的，带了几十个年轻人，来逼崔晓刚跟他离婚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那崔晓刚还傻啥哩？不就是去民政局跑一趟吗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你以为那样简单？玉娟是来争财产！她让崔晓刚给她现款五千万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她跟别的男人鬼混，自己不道德，还要倒打一耙？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不行，我得写篇稿子捅她一下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你要能把这事儿给晓刚摆平，晓刚会摆八桌子大宴感谢你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跟担保公司老板鬼混没证据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有！咱村东头胜利家那小五原来就在那家担保公司上班，小五说，玉娟跟那老板已经成了明夫妻，公司没有一个人不知道！为了这事儿，老板的老婆跟玉娟在大街上打得一翻一滚的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好！只要有这证据，这稿子，我就敢写！”
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三十九---四十二
崔晓刚答应回村担任代理村主任后，高天宇和村里的好多人都想着应该很快有点动静，至少应该召开一个村民大会宣布一下。可二十多天过去，既没有召开什么大会，也没有看到崔晓刚在村子里走动的影子。村子里的人难免七言八语起来。有的说：“崔晓刚才不会回来呢！当时应下，是因为面子上拉不下。”有的说：“缺心眼的人，也不会来接这样一个茬子，这是明摆着朝坑里跳！”高天宇想：“崔晓刚会不会真的放了空炮？想看透一个人真是太难了！当初山旺，我咋看，他也不像一个心胸狭隘、自私自利的人！”
正当高天宇为这事儿闹心的时候，一天下午，村子里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。自山旺担任村主任后，村子里的喇叭很少响过，偶尔响一次，也是广播谁的身份证、小孩儿什么东西丢失等事儿。
喇叭一响，村里气氛立刻变了。
家里的人，地里干活的人，路上行走的人，差不多所有的人都立刻竖起耳朵听了起来。
高天宇有种预感，这一回喇叭一响，说的肯定是崔晓刚回家担任代理村主任的事儿。
果然让高天宇有点猜中。喇叭里传出的是大墩的声音：“全体村民注意了，下午三点钟都到村委会大院开会！这个会议非常重要，凡是在家的人都要参加！”
大墩接连广播了三遍，喇叭吱的一声关掉了。
大墩担任巴掌村的支书以来，很少在村委会的大喇叭上发声。巴掌村一下子沸腾起来了。高天宇更不用说了，喇叭关掉了好长时间，余音还在他的耳边绕来绕去，绕得他心房加速跳动。
这种感觉让高天宇平添几分自豪感。吃过中午饭，不少人都还在午休的时候，他就开始不停地啪啪摁手机，手机发出的电波，不停地串来串去。他手机上存的巴掌村人的号码，不管过去关系好的赖的，他挨着个儿朝外边打。直到将他手机里原有的号码和问到的号码打完，这才坐在沙发上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高天宇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，才一点五十分。他怀疑手机上的时间出了问题，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闹钟，手机时间还比闹钟的时间快了一分半钟。高天宇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，他好不容易等到两点半钟，心想：“家离村委会还有一段距离，我走到那里少说也需要十一二分钟，磨磨蹭蹭到了就三点了。今天这个会议特别重要，我不能坐得太靠边、靠后了，我要坐到前边，万一需要我说两句，我坐到最后边，说话谁能听得见？”于是，他就慢慢地朝村委会走。
高天宇走过村委会大门，发现偌大一个村委会大院，空空的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。他看看时间，才两点四十五分。
高天宇朝主席台上看一眼，见一排桌子和一排椅子早已摆放在那里。他在主席台的下边站了一会儿，为了消磨时间，他又在大院内转了大半个圈，便在离主席台不太远的一个水泥墩子上坐下。
两点五十分左右，村民陆陆续续地进了村委会大院。大院里很快热闹了起来。
大墩、崔晓刚、乡里的陈书记和新来的马乡长一行准三点钟进了村委大院。高天宇看到他们后，主动站起来向他们打招呼，还走到前边与陈书记、马乡长握了一下手。
大墩、崔晓刚、乡里的陈书记和新上任的马乡长一行，纷纷在主席台上就座。
这时，参加会议的村民立刻流水般涌进村委会大院，原来他们都早早地聚集在了村委会大院的大门口。
这是巴掌村十多年来规模少有的一个村民大会，两次村委会换届，哪一次也没有来过这么多人。
大家几乎个个面挂喜色。
大墩见人来得差不多了，就对大家摆摆手说：“大家静一静，咱们的大会要开始了，下面由马乡长讲话。”
马乡长来了一段开场白后，将大会的主题讲了一下。
接下来，乡组织书记李献忠宣读了乡党委对崔晓华代理村主任的建议任命书。
台下立刻响起旋风一般的掌声。
再接下来，崔晓刚讲话。
高天宇感到崔晓刚站起来后，首先朝他这里看了一眼。于是，他心领神会般朝崔晓刚轻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崔晓刚说：“尊敬的领导，尊敬的老少爷们，你们信任我这个代理，我就代理一阵子试试。我没有多大能力，但我一定会尽心尽责。只要我代理一天，我就要想办法为大家做点实事。咱们巴掌村驻扎的这个地方，看样子挺好，三面环山，背风朝阳，驻扎在这里，就像坐在一个锅底上一样安稳。其实，这里不是一个多好的地方，一是年年要受到黑龙沟、白龙沟这两条沟汛期水患的威胁，再是村委会多年对建房管理松散，私拉乱建现象严重，造成街道没个街道，房屋参差不齐。村容街景，乱象环生。每逢雨季，脏水横流，村民的生存环境极差。为了改变这一现状，我打算将咱们的村庄迁到羊头岭上，在羊头岭上建一个新村。到时候，保证每家每户分到一座二百四十平方米的小洋楼。同时，还能腾出五百多亩好地！大家别担心住不起，不用大家拿一分钱。先建后拆，我们把新村建好了，家家户户都搬进去了，我们再把好地腾出来。大家有意见没有……”台下暴起一片刮风似的掌声。高天宇激动得边鼓掌边站了起来，看样子想说点什么，没有得到主席台上的允许，站了一会儿，只好坐了下来。大墩说：“大家静一静！晓刚同志还有话要说！”掌声渐渐停息，崔晓刚又接着说：“老虎岭挖成了今天这个样子，我先不说这种做法对与错，我肯定这种做法是不科学的。我认为，他们搞的所谓复耕也很不现实！在那里复耕，等于是在黄河口瀑布下边摆家家。不要说复耕不成，即使复耕很成功，每年汛期，大坑西边和北边沿山下来的水，也会把所有的庄稼淹死。老虎岭那地方，是咱村西部山脉的延续部分。从地形上讲，这里的总体位置最高，它又正好在龙遇沟的下边。每年汛期龙遇沟都有大量洪水绕着它流到下边的旷野上。我早就有一个打算，将老虎岭那个大坑，改造成一个水库，汛期一到，咱们不用电，就可以把大量的水积存起来。咱这里属丘陵干旱地区，每年旱期来临，咱们还可以利用水库里的水浇地。另外，咱们还可以在水库上大做文章，比如，水库的两边可以搞成绿化带。旅游旺季，既可以观赏，又可以乘凉。稍远一点的地方，可以搞成蔬菜大棚。水库里可以养鱼，可以泛舟……咱们把这里变成一个集游乐、观赏、餐饮于一体的旅游胜地。这样，咱们就可以农业、旅游业一起开发！目前，这个项目咱已在市发改委立了项，估计再有三个月可以批下……”
高天宇正想站起来高喊一声：“这是一个世纪规划，百年梦想。太好了！”可他还没有站起来，话茬儿就被高杰接了过去。
高杰说：“这个主意太好了，这是神仙才能想起来的主意！”
大家来了一阵掌声。
掌声尚未完全落下，高天宇噌地一下站起来说：“我得说两句！无论如何也得说两句！”
大家再来一片掌声！
高天宇说：“我马上就是六十岁的人了，我活了人生的三分之二。到了我这个年龄的人，朝前看得少了，回头看得多了。说句良心话，打我去年从上海回来，打我看到老虎岭上那个大坑，我的心里就一直感到愧对老少爷们，一直觉得有一天我会死在这个坑上，我为啥要这样说呢？这个坑的出现，跟我的关系很大！现在我放心了，晓刚侄儿帮我卸掉了心上这个包袱！”
高天宇的话，讲得让好多人脸上呈现出哭笑不得的景象。
高天宇讲过，大墩站起来说：“我讲几句，崔晓刚的这个想法，我觉得很不错，但需要向大家说明的是，这只是一个长远的规划。现在就咱村的家底，几乎是没有分文。修这么大一个工程，需要资金上亿。咱们去哪儿弄哩？即使国家把这个项目批给咱们，上边也只是拨一部分资金，至少还要有几千万元的缺口。对于我们来说，不要说几千万，一千万就是一个天文数字，这钱谁出呢？大家都知道崔晓刚有钱，但崔晓刚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！再说了，人家还要开发龙遇沟！”
大墩说到这里，大家膨胀的情绪一下子落了下来。
这时，崔晓刚站起来说：“老少爷们不要泄气，刚才大墩书记说的话，我可以理解！但是，我今天在这里表个态，这水库咱们一定要建！我先拿三千万元备料钱，后边的事儿，我提议，大家有钱的出钱，没钱的出力，咱们共同把水库建起来好不好？”
这时，疙瘩妞站起来说：“我家没有恁多的钱，但我有车，修水库从头到尾，我心甘情愿奉献！”
其余几个有车的户，也都跟着说愿意奉献。
在他们的影响下，大家纷纷表示支持。整个场面热烈得不得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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