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三十五
一阵阵鞭炮的响声，把高天宇从睡梦中惊醒。他蒙蒙胧胧地睁开了双眼，觉得这一觉睡得好香。他没有想到他睡在了疙瘩妞的家里，他感到这个地方好陌生，费劲想了好一阵子，才想起这是疙瘩妞的家。对怎样睡到了这里，他只是有一点朦胧的记忆。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一阵阵笑声。他觉得那笑声很爽朗，像风一样无拘无束。那是大街上传来的笑声。他愣怔了好大会儿，昨晚的印象在他大脑里渐渐地清晰了起来。他首先想起在山旺家里喝酒的情景，想起了山旺对他说的那些话，想起了山旺那面带虔诚的诉说，想起了山旺的哭声和眼泪……想起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山旺的家，走到大街上，想起了大街上众人跑去救火的情景，想起了疙瘩妞对着他发出惊讶的喊叫，想起了自家屋子里那带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与火苗！想起这一切的时候，他的心里完全愤怒起来！他恨不能现在就把纵火者抓住。掐死他或者剁成肉酱，他无法容忍他们的这种野蛮和疯狂行为！然而，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，大伙儿帮他救火的情景，又直接地刺激到了他情感的柔软部位，他感到乡亲们真是太好了。尽管他在他们心目中，印象并不那样完美，但当他遭遇不测之后，乡亲们能奋不顾身地施救……这让他始料未及。想到这里，泪水不由得再次模糊了他的眼睛。这种一恶一善的对比，使他想到了金钱、权势得冷酷和人间真情的温暖。渐渐地，大火被救灭后的记忆碎片，开始一股脑儿地冲进了他的记忆里。接下来，疙瘩妞带着手电，扶着他回家看望了被烧的情景，电视机烧了，床烧了，被褥全都化成了灰烬，立柜和所有家具，全都烧得面目全非。他无尽地想象着这场大火肆虐到了何等激烈何等疯狂的程度。他想，这一定是山根、山旺他们合谋的！这场罪恶，再次揪得他一阵阵心疼。他哭着用低沉的语气愤恨地说道：“少不了那两个没有人性的东西！别以为烧了我的家，我就怕你们！做梦吧！”
高天宇睡的是疙瘩妞家的小西屋，他从床上爬起来，感觉四肢无力。他知道，这仍然是酒精的作用。他强打起精神，打开屋门，见堂屋的门紧闭着，以为疙瘩妞夫妇还未起床。他走到堂屋门口，拍着门叫了两声，没有人应。他知道疙瘩妞夫妇不在家里。他想到街中心的小饭店里吃早餐，又害怕疙瘩妞夫妇给自己准备了。他掏出手机，想给他们打电话说一声，可手机却没电了。这时，大街上的鞭炮声再度响起，那鞭炮声似乎在流窜着。高天宇想：“今天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，这样热闹？仅仅是因为我的家被烧了，那些人就这样高兴？如果是这样，昨天他们为什么还要那样奋力地施救？”
高天宇回到西屋，掏出一支烟，闷闷地抽了起来。
高天宇想：“他们烧我的家，为什么偏要趁我不在家的时候？这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。难道山旺这样安排就不怕我怀疑到他的头上？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成巧合！什么巧合？不可能！一定是他们两个人合谋好的，一个人请我喝酒，一个人去实施那可恶的勾当！好，你们来吧！我不怕，你们烧了我的家，更暴露了你们的本性，更让我看清楚了你们的本质！我说过，既然要拔老虎牙，就不怕被老虎咬伤！我要找大墩说一声，找高杰商量一下，把整个过程告诉他们。然后，再到乡派出所报案！这一回，我必须要求他们破案！绝不能让他们还像对待以前的案子那样，不了了之！”
高天宇想好后，用笔给疙瘩妞留下一张字条。字条上写着：“我到街上小店吃早餐，不要等我。”然后，他把字条夹到了堂屋的门环上。
高天宇从疙瘩妞的家里出来，见大街上站了那么多人，除了极个别人在走动外，几乎是家家户户倾家站在自己的家门口，他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厚厚的笑容，高天宇一下子愣住了。他不知道巴掌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？再一看地上，满大街尽是红腾腾的鞭炮纸，个别纸屑厚的地方，跟红地毯铺在那里一样。远处，几个小伙子，各自拖着长长的，燃放着的鞭炮，相互保持着一定距离由西向东边笑边奔跑着。嘴里还不时地高喊：“我们胜利了！村民胜利了！正义胜利了！”高天宇被这莫明其妙的景象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！
高天宇想：“他们做啥喊村民胜利了？操！烧了我的家就是村民胜利了？你们为什么要将仇恨指向我？是他们知道了我在反对他们，他们才报复我！你们这样对我等于是好坏不分，香臭不论呀！”
高天宇心里这样想的同时，一股极度的害羞感爬上了他的心头。他更加后悔当年为山旺所做的那些努力！顷刻间，当时的印象都像是成了他心中一张张记载着耻辱的字条，带着火一样温度的字条，一会儿贴到了他的左脸上，一会儿又贴到了他的右脸上！他感到整个脸上就像是有熨斗熨着一样！
高天宇用怯怯的眼神，往站着的一群人里瞅了一眼，疙瘩妞夫妇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。因他们只顾看热闹，没有注意到他。他走到疙瘩妞前边小声叫了一声疙瘩妞的名字，疙瘩妞夫妇差不多一齐把眼神投向了他。
“哥，你起来了？”疙瘩妞问道。
高天宇慌乱地点了点头。
随后，大家纷纷向他打着招呼。突然，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，他感到大家今天向他打招呼的时候，态度都非常温暖、和蔼、诚恳、亲切。
高天宇愣了。
片刻后，他那紧张的神经略有松弛。
高天宇问疙瘩妞，其实也是问大家：“村子里有啥大喜事了，这样热闹？”
大家一起笑笑，没有人回答。
疙瘩妞左右看看，然后小声，但明显带着兴奋的情绪说道：“回家再说吧！”
高天宇随疙瘩妞回到了家里。
他们走到屋门口的时候，疙瘩妞停住脚步说：“哥，你睡得真死！这一夜，巴掌村闹翻天了，前半夜是救火这你知道，后半夜，鞭炮不停地响，一直响到现在。此外，刚才街上还有敲锣的，打鼓的，敲锅碗瓢盆的！敲得山响，快把人的耳朵震聋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是不是中央又有啥新的惠民政策了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啥惠民政策？市里的庞副市长被立案审查了！山根、山旺他们的靠山倒了，这俩人也作到头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消息可靠吗？不是谣传吧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昨天晚上电视里播报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山根、山旺还没有什么动静吧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暂时还没有，不过快了!”
高天宇说：“这可不一定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一定得很！听说庞副市长就是栽在了咱老虎岭这个坑上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真的？”
疙瘩妞说：“千真万确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那就等着看吧！要真是这事儿，文章这几天就该出来了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是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现在我也算真看清楚了，老百姓真是迎屋墙上的草，哪风刮来往哪倒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你这说法不对！谁好谁赖，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有数的！只不过是那风过来了，他们暂时不倒也没有办法！到了真正该挺起来的时候，他们还会挺起来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兄弟，你这话说得有道理！哈哈，以往我也太小瞧你了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这道理，也是俺慢慢琢磨出来的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好！好！俺也慢慢琢磨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哥，山旺、山根这两个人一倒，啥事儿都解决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是！咱们也先庆贺庆贺！”
高天宇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块钞票说：“去买两挂万支鞭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行！”
疙瘩妞接过高天宇手里的钱说：“哥，刚才大家在街上议论说，你家失火，肯定与山根、山旺他们有关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想也是！啥好兄弟？原来他恨不得把我杀了！我要去报案！”
疙瘩妞说：“对！不能饶了他们！”
友情链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