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二十二
高天宇来到村委会办公室。办公室的氛围静得让人感到有点发冷。山旺正坐在沙发上想事情，开着的电视，只有画面没有声音！见高天宇进来，山旺挂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，看他一眼，说：“啥事儿让你跟他黏得像狗皮膏药似的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实说了吧，就给崔晓刚写份可行性报告!答应了人家，不能给人家黄了，做人得讲信誉！”
山旺冷笑两声说：“可行性报告？他报告什么？听说龙遇沟开发，当地的民愤很大，政府对他也有意见！崔晓刚出现了生存危机，该不是跟崔晓刚联手写上访材料，帮他另谋生路吧？”
高天宇说：“看你说的！晓刚可不是那号人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咱可不能小鸡站到那门槛上——两边啄呀！”
高天宇笑笑说：“你哥是那样的人吗？你哥这个人讲义气，这你知道！”
山旺说：“讲义气，也要认清门，分清人！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讲的，咱不能‘人妖颠倒是非淆，对敌慈悲对友刁’呀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晓刚不是敌人，同是为了咱巴掌村！”
旺说：“他再为巴掌村，他也是崔大春的儿子！崔大春当年最嫉妒的人是我，而你我又是死死绑在一条战船上的人！他心里咋想，你应该清楚！别让人家各个击破！哥，咱这眼睛可不能盯在一个点上，咱这大脑也要学会连贯性分析问题。你想想，崔晓刚天津、上海的工作不干，一门子心思要来家门口做事儿，心底抗争的是什么？还不是他爹的那帮仇人？”
高天宇心里想：“就你贼心多！”可他嘴上却说：“这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！”
山旺说：“感觉出来了吧？越是不一样，咱越要提防！啥叫政治？政治就是把你身边的人掌控好！该用的用，该压的压，该防的防，该打的打！啥叫政治家？政治家就是眼观六路，耳听八方，啥事儿比一般的人早知道！你兄弟不是吹哩，在巴掌村这一亩三分地上，谁昨天干了啥，明天想干啥，谁能干成啥，你兄弟看得清清楚楚，心里明明白白！写吧，组织部要我个材料，我前些年的事迹你都清楚，这些年的事儿，你找秋林他们再问问，必要的时候，加点工。你是老笔杆子了，写这么个小材料，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。总之一句话，一定要写得生动感人，最好能让人一看就掉眼泪，这一次可是关键的关键，成功不成功全在你了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放心兄弟，我一定尽力而为！”
山旺说：“你别管他催得紧不紧，你慢慢写！写不好不上交！咱好不容易做个炮弹，坚决不能做个瞎弹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一定尽力！”
山旺直直地看了高天宇好一阵子，像是想说点别的，结果没有说。
山旺从沙发上站起来，在屋子里走了半个圈儿说：“哥，我虽没有多少文化，虽不会写，但会听！这材料，你一念，我就能听出他生动不生动！别的话，我就不多说了！”
高天宇听明白了山旺话中的意思，感到压力很大。
山旺见高天宇一脸沉重，就松了一下脸皮说：“哥，我知道你有知识，脑子比我的脑子活！你做的那点事儿，我也理解，别往心里去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确实就是答应他写份可行性报告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这年头，谁不想挣两毛钱花花！在巴掌村，有二分材料的，只要兄弟看得上他，兄弟就会叫他多挣两毛钱！大街上，兄弟的眼睛多着哩！那天，你喝罢崔晓刚的茅台，就有人来我这里说了！你给他写份可行性报告，他用茅台招待你，这值吗？哥，只怕他另有所图，你留点神吧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真的不是糊弄你！真的就是写份可行性报告，人家急着去上边审批资金哩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小心人家放长线钓大鱼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兄弟，你也太高看哥了吧？哥算啥大鱼？哥已不是当年了！一个干瘪老头子，充其量也就是一百多斤臭肉！”
山旺说：“眼下哥这笔杆子，在咱巴掌村依然是力扛千钧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啥呀？兄弟，你别想那么多了，人家要承包一座荒山，搞退耕还林，就是想让我写份可行性报告！做人谁没个面子，人家把话说那儿了，我总不能一巴掌把人家的脸面打到地上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你要是这样认为，我啥话都不说了！不过我再提醒你一下，当时可是咱俩人合着手把崔大春整垮的！晓刚那孩子可不是个一般人，他发展起来了，直接威胁的人是谁，你可知道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山旺，你的心眼太多了！崔晓刚根本不是那一号人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你也是个聪明人，养狗不养虎的道理恐怕你不会不懂！老虎养大了，早晚要吃人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如果说养虎，我认为，山根才是你养的大老虎！如果不防着他，有一天，他会把你吃了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不要因为自己的一点利益，就以偏见待人！我身边这几个人，我心里有数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我的话你别不信！晓刚的人品好，山根的人品差，你把他们两个人做的事儿比较一下，就全清楚了！”
山旺说：“哥，我实话说给你吧！没利不起五更！崔晓刚这孩子你不了解！他玩得远，玩得深！”
高天宇说：“晓刚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！”
山旺仰了一下头，笑笑说：“哥，我给你说句实话吧，山根是能够干成大事的人！”
高天宇突然觉得再跟他说下去，已没有多大意思。同时他想，山旺今天给他说出这些话，分明有点失去理智，他不知道山旺是有意的，还是无意的。
山旺大概也揣测到了高天宇的心思。于是，他说：“哥，我的心眼再大，也容不下那些对我暗藏杀机的人。我今天把话说得这样明，意思是想告诉你，咱们是近的，别上了人家的船，啥叫搞政治？政治就是把咱们的人搞起来，把他们的人搞下去！”
高天宇完全听懂了山旺话里的意思。他听得有点胆战心惊！他预感到自己将有可能再次被卷入一场暴风雨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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