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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六


作家张克鹏

作者简介:张克鹏,河南人,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、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。创作长篇小说六部、纪实文学《裴春亮》一部、省级发表中、短篇小说多篇。长篇小说《吐玉滩》,中国作协、河南作协开过研讨会后,由省台播出。长篇小说《热泪》,在中国作家网连载。创作戏剧二部,其中《王屋山的女人》获省一等奖。广播连续剧二部,均获省二等奖。书法论文见《中国书法报》《中国艺术报》《书法导报》《书法报》,书法作品发表于中国书协会的《瀚墨春秋》《文艺报》《艺术中国》(名家栏目8个页码)《美与时代》(书坛名家栏目5个页码)等一百多家。在《作家》微刊,《作家地带》《作家故事》《江西作家文坛》等十几个微信平台上发表作品。现任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,省四个一批人才,副研究馆员,省签约作家。

张克鹏||长篇小说《烈焰》连载六

高天宇交过罚款,低着头走出乡派出所大门,心底的那种耻辱感,鞭子一样不断地抽在他的心上和脸上。他的神态像是刚从监狱里走出来一样,目光显得特别脆弱,即使在陌生人面前,也会突然被折断。
夏秋交替时节,夜里下过一场中雨,地皮浸了个半透,太阳在云层里钻着,微微的风吹个不停,天气算不上太热,可高天宇感到浑身燥热,他自己清楚这是心情的原因。
高天宇很想即刻钻进家里,再用三层被子蒙住自己的脸,痛快地哭上一阵子,把憋在肚子里的委屈好好地倒一下。可他不可能一下子飞到家里,他没有能力跨越这段距离,他感到此时此刻村头的各个路口,都会有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回家。那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,组成了一道类似激光墙一样的屏障,在阻止他走进那个他熟悉的村庄,让他的自尊在那道激光墙一样的地方一层层地剥落。他顺着大路朝前走,伤心地看着路两旁风中那些摇来晃去的黄草。行走约一百米后,下意识地选择了一条小路,他想等到天黑下来,趁着夜幕的遮蔽回家。
再往前走,一片荒芜的田地上,出现了一片棉花团似的羊群。他知道这是高老转放的羊群。高老转是巴掌村为数不多的光棍汉,五十多岁,没有文化,大脑有点痴,看不出个眉眼高低,话又特别多。对新鲜的事儿,他不问生熟,只想了解个究竟。谁都敢呵斥他,大人小孩都不把他当成个有尊严的人看。但村里所有的新鲜事儿又都躲不开他。谁有了啥倒霉事儿都要躲着他。平时,高天宇总是开他的玩笑,叫他傻老转。他相信高老转也会知道自己被派出所传唤这件事儿。强烈的自尊心,让他突然感到自己现在连高老转也应该躲一躲。
高天宇害怕高老转看见他,更害怕高老转向他打招呼。他老早躲开了羊群,躲出了高老转的视线,从另一片荒芜的田地上走过,顺着另一条蚯蚓似的小路匆匆逃走。他先是走到了老虎岭的边上,又从一片乱石上踏过,朝着老虎岭残余的阴坡走去。他小时候常到那里放牛割草,知道那里比较僻静。路过老虎岭的时候,他不由得朝深沟里看了一眼,又放眼在沟边的祖坟上巡视一眼。他见山根的挖掘机还在轰隆轰隆地作业,一辆接一辆的大车载着满满的黄干土,一摇一晃,甲虫般从深沟里爬上来,爬上公路,爬向县城的方向。看到这一切,高天宇更加伤心和生气。
高天宇一路躲避着走到老虎岭的阴坡上,他的心情一直没有逃脱惆怅这个幽灵的袭击。他的大脑里不停地回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事儿。他想到了山根那双发怒的眼睛和冷笑时的那种自信和镇定,想到了两位警察对他态度的冷漠和强硬,想到了乡亲们脸上呈现出的种种惊讶表情,想到了乡派出所常所长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他,想到了自己蒙受的耻辱和失去的尊严……现在,他虽交了罚款,但他依然从心底恨自己没有打到山根的脸上!他知道自己是冤枉的,知道真理在他的家乡——巴掌村这个弹丸之地全被扭曲了。这一切全是因为一个钱字,钱构成了山根的势力,钱构成了山根的淫威,钱让山根这个土财主具备了颠倒黑白的能力!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他觉得外边的世界根本不是这样!他在上海,那样大一个生活区,丁点小事儿都能够处理得明明白白,让人感到温馨、敞亮。想到这一切,他更加感到这是他平生蒙受的一次最大的屈辱和打击。他的心底很酸,很痛,眼泪止不住地挂在双腮上,火辣辣的。接下来,他又想了好多好多。想到了病中的妻子,想到了埋在地下的父母,想到了儿子的前程……想到妻子的时候,他就想到妻子在病痛中的呻吟,想到父母的时候,他就想到父母的魂灵在哭泣,想到父母的魂灵是何等无助,何等不得安宁!想到儿子的时候,他的心情更加复杂……同时,他还想到了山旺,想到过去他为山旺所做的那些努力。他想:“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山旺,除非他上了天,入了地!疙瘩妞的判断是错误的,山旺绝不会有意地不给我开门,更不会有意地不接我的电话!山旺和甜甜的事儿未必真,不定这事儿怎样缠着!山旺一定不知道山根胆敢在我面前这样猖狂,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,诬赖我打了他一耳光,还到乡派出所诬告我,让我交了两千块钱的罚款!假如他知道了我忍受的这些耻辱,假如他知道公理在我的身上受到如此严重的践踏,他一定不会听之任之!我明天就去找他。疙瘩妞说山旺在县城有家,我就去县城找他!就那几个小区,大不了我挨着个儿找,一天找一个,也就是几天时间!”
一个小时前,高天宇正处于急怒状态的时候,他还没有这样想。他想:“我交了罚款,走出派出所的第一件事就是,立刻写篇稿子,通过电脑传给儿子,让媒体介入,把巴掌村的这点烂事儿,彻底地整治一下。”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儿子的关系,更相信情和理都在自己的一边。可他经过冷静考虑后,渐渐地打消了这个念头。他认为这样做有许多不妥之处。讲风脉等于讲封建迷信,从法律的角度站不住脚,媒体未必介入。勉强通过非官方渠道捅出去,如果有人往根上追,恐怕对儿子也不利,说山根挖了国家的矿产资源,山根有开采证,不管开采证是否来自正当渠道,但他有了这张护身符,名义上是合法的。说他侵占了村民的耕种权,卖了地的村民都在合同书上签了字,让他们说当时签字是被迫的,恐怕也没有法律效应。万一追下去,追不出什么名堂,惹一身臊气,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。要想把这件事儿整直捋平,中间七拐八弯的事儿太多,很是麻烦费劲。还有村民们的想法也复杂,为了自己的利益,他们未必希望把事儿捅出去。他们一旦得不到利益或者说受到了什么损失,他们会立刻恨你。加上他们慑于山根的淫威,不定会怎样对待你。再说了,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,自己过去不是没有做过,这种傻蛋自己不是没有当过,这样倒霉的教训自己不是没有受过!还有他和山旺的这层关系,他觉得这样草率地捅出去,得罪了山旺,也不合适。高天宇也想到了去找大墩,他想:“大墩毕竟是巴掌村的党支部书记,就算是聋子的耳朵,这耳朵也能听听。”可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让他打消了,他害怕他去找大墩把山旺得罪了。大墩若是给他管不出个什么结果,到了山旺那里,山旺给他来个一推六二五,这麻烦可就大了!

高天宇想了一圈儿,最后坚定不移地把吐出肚里这口恶气的希望,寄托在了山旺的身上。他觉得他和山旺的感情,是存在于骨子里的,永远砸不烂的,更不是金钱可以动摇、压垮、冲散得了的!尽管现实生活中金钱灼伤情感的事例比比皆是,但他相信他和山旺的那层关系是金子做的,是经得起炉火千锤百炼的。在他的想象中,只要见到了山旺,就能把山根骨子里的那股坏水抽出来,就能让山旺看清山根的灵魂,就一定能洗清派出所里带给他的耻辱!
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,高天宇那紧张的神经也渐渐地松弛了许多。
可他的心情仍是沉重的。他感到他现在所处的是大千世界中的另一个小世界。在他所处的这个小世界里,他被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包围着。
高天宇从老虎岭上走下来,见整个村庄被幕一样的雾障锁着,他的心底顿生一种隐隐的陌生感。他觉得岁月真是太可怕了,不仅能流水般冲走一切,还能流水般冲来一切。比如,过去的那种温馨感被冲走了,现在的这种冷漠感、陌生感被冲来了。眼睛里,话语中,乃至心上都可以感觉到……
快到村头的时候,高天宇想,钻到这黑幕里,回到自己的家里就安生了!蒙羞的感觉,让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。
就在他行将推门的时候,突然听到有人接连向他打招呼。
“天宇哥,回来了?”
“天宇哥,一天都在派出所了?”
“天宇叔,派出所的人没有咋你吧?”
…………
这些问话再次刺伤了高天宇的自尊,他的脸上热得像烙铁烙着一样。他勉强回应着他们的问话:“没有,我到六亩地的地头看了看那两棵桐树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,他感到鼻头阵阵发酸。他以极强的理智控制了情绪的发酵。
疙瘩妞夫妇,一直等到街上的人散去,才轻轻地敲开了高天宇的家门。瞧见高天宇,疙瘩妞眼神略带慌乱地问道:“哥,派出所的人没有很难为你吧?”高天宇愤怒地说:“都不是他娘的好东西!”
疙瘩妞说:“他们穿的是一条裤子!”
高天宇说:“老百姓养着他们,他们却为虎作伥!”
疙瘩妞说:“在咱巴掌村,有钱的人打了没钱的人,那是白打!没钱的人打了有钱的人,那是惹祸!”
疙瘩妞的妻子说:“天宇哥,你赶快回上海照顾嫂子吧!村里这点破事儿,折腾不出个头儿!啥风脉不风脉的,人死了,就是一把骨头,扔哪儿都一样!”
疙瘩妞也接着说:“你跟山根这样一闹,只怕你更见不着山旺了!”
高天宇说:“我不信见不到他!初一见不到,我等十五,只要他没有从地球上消失,我相信总会见到他!”
疙瘩妞说:“是!不过你见到他,也起不了什么作用!”
高天宇说:“量他还不敢把良心全昧了!”
疙瘩妞见高天宇的态度如此坚决,也随着说:“是!是!山旺和山根不太一样!”
高天宇是铁了心要见到山旺。
高天宇没有心思再与疙瘩妞夫妇聊那么多,下意识地接连打了几个呵欠。
疙瘩妞的妻子说:“咱哥累了,让咱哥休息吧!”
疙瘩妞也正有辞别的意思。
高天宇刚把疙瘩妞夫妇送出门,儿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看到儿子的电话,他的理智防线立刻被击溃了,鼻头立刻酸了起来,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,他的喉头被泪水堵得说不出话。就在他刚要开口叫出儿子的名字的时候,他突然意识到,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一定不能告诉儿子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儿。他知道儿子涉世不深,又在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。
高天宇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,用食指划了一下手机屏幕,手机里传出儿子的问话:“爸,你回家一切都好吧?”“好!”“都几天了,您也不给家里报个平安,我妈的心都焦了起来!”“回来到地里看了看,村里走了走,把这事儿疏忽了!再说,我也不是第一次回家,一个大男人,有什么不放心的!你妈好吧?”“好!新买的药,效果不错!”“照顾好你妈,让她好好吃药。家里有点小事儿,我处理一下,再到你姑姑、姨家走走,就回去了!”
高天宇关掉手机,感觉眼角痒痒的,随手抹了一下,坐到了床上。
窗外传来了风声,再过一会儿又响起了沙沙的雨声……
高天宇困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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